陈江河像是第一次看见她似的,上下打量了一眼,故作茫然地问道:
“大姐你谁呀?”
孟玉那张精致的小脸瞬间就板了起来,二话不说,从驾驶座后面摸出一把工兵铲,那明晃晃的玩意儿在她手里掂了掂,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:
“老娘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。”
陈江河脸上的茫然瞬间消失,换上了一副夸张的惊喜。
“哎呦喂!这不是孟大小姐吗!您瞧我这眼神儿!这么巧啊,您也来公安局报案呐?”
孟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,收起了工兵铲:
“你少跟我贫嘴!说!是不是一眨眼的功夫,就把老娘给忘了!”
这话里的熟稔和那么点若有似无的娇嗔,让旁边的周孟达瞬间露出了会心一笑。他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陈江河,压低声音,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。
“可以啊,小子,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个漂亮姑娘?还挺有性格。”
陈江河闻言急忙解释:
“师父!您可别瞎说!”
他又转向孟玉,一脸正色:
“大姐,您可千万别在公安局门口败坏我的名声。我都快停职了,再来点生活作风问题,下次你见到我就不穿这身衣服了!”
孟玉被他这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逗得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车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脸上,笑容明媚得晃眼。
“我可没跟你开玩笑,说,我这几天给你发的短信,为什么不回?”
自从上次在青原鹿,孟玉跟着陈江河一起,算是间接参与了“痛扁”宋老三那场风波,亲眼见证了陈江河的“英雄”时刻,两人之间就多了些联系。
正好有陈江河的电话号码,孟玉寒假的这段时间,几乎每天都会跟他发短信。
对于这位背景深不可测,行事风格又颇为跳脱的京城大小姐,陈江河心里是有数的,他很有自知之明,两人的交流也仅限于偶尔的短信和电话。
大多数时候,都是孟玉在那边兴致勃勃地说,天南海北,从国际局势到娱乐八卦,什么话题都能扯上一通。
陈江河这边呢,基本就是“嗯”,“啊”,“这”,“是”,“没听输过”这种惜字如金的捧哏式回复。
就这样,孟玉似乎还乐此不疲,陈江河也乐得维持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。
不过这几天,他是真没顾得上回复,袁姝丽和何健的案子,虽然明面上他被“靠边站”了,但暗地里需要他琢磨、协调的事情一点不少。
加上被周孟达抓壮丁,到处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,他是真的忙得脚打后脑勺。
“大姐,这可真不能怪我,不是我不回你信息,主要是您老人家作息太规律了,跟我们有时差。天天跟个夜猫子似的,卡着后半夜给我发长篇大论。我这几天是真累,回宿舍倒头就睡,哪有精神陪您聊啊。”
他指了指自己略显疲惫的脸:
“每天早上一睁眼,脸都顾不上洗,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,开始‘批阅’您昨晚发来的奏章,不信你问我师父。”
周孟达一听,嘿,还有我的戏份?他立刻挺直了腰板,清了清嗓子附和道:
“是啊是啊!你是不知道,我们江河这两天有多辛苦!那真是……生产队的驴都没他这么使唤的。那可是操碎了心,磨破了嘴,身板差点没累毁!还给寡妇挑过水呢!”
“噗——”
孟玉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。她指了指周孟达,又指了指陈江河。
“我说陈江河怎么那么贫呢!敢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,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教出什么样的徒弟!”
她拍了拍方向盘:
“行了,都别站着了,上车吧。你们要去哪儿?我送你们。”
陈江河也没客气,拉开车门就准备往后座钻,打算跟周孟达挤一挤,驾驶座上的孟玉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。
下一秒,那把锃亮的工兵铲又被她抄了起来,在手里掂了掂。
“陈江河,我数三个数,给我坐到前面来。”
陈江河动作一僵,默默地叹了口气。得,这姑娘,控制欲不是一般的强。也罢,人在屋檐下,哪能不低头,省点打车费就是这么憋屈。
“行行行,姑奶奶,都听您的。”
他认命地关上后车门,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。
孟玉见他乖乖听话,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,那笑容里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甜美。
虽然对陈江河“凶巴巴”的,但孟玉对后座的周孟达倒是挺和善。
“大叔,后面那个挡板掀开,里面有矿泉水,还有压缩饼干,您要是饿了渴了就自己拿,别客气。”
周孟达是能客气的主儿吗?那必须不能啊!
他乐呵呵地道了声谢,立马就翻找起来,很快就撕开一包压缩饼干,“咔嚓咔嚓”地啃了起来,顺手还往自己兜里揣了两瓶水。
那架势,恨不得把孟玉的车当成补给站了。
陈江河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家师父那副没出息的样子,又无奈地叹了口气:
“师父,慢点吃,那是军用压缩饼干,吃多了涨肚。”
他转头对孟玉说道:
“对了,相机,被我们物证科的同事拿去登记拍照了,作为证物。估计得过几天才能还给你。”
要不是孟玉借给自己这么个“大杀器”,陈江河想拿到何健和那个未成年女孩在一起的清晰照片,还真没那么容易。
毕竟这可是2005年,一台像样的数码相机,价格不菲,少说也得五千块往上。这都快赶上陈江河一年的工资了,就算他不吃不喝也够呛买得起。
孟玉对此倒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:
“没事儿,你先用着呗,我还有个新的。”
她发动了车子,大吉普平稳地驶离了公安局门口。
“不过嘛……相机可以先借你用,但我这又是出人又是出车还出装备的,总得有点表示吧?这样,一会儿你们忙完了,请我吃顿饭,这事儿就算两清了。”
陈江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:
“行啊,没问题,应该的。”
说着,他脸上露出一丝坏笑,扭头看向后座正啃饼干啃得不亦乐乎的周孟达。
“师父,您听见没?人家孟玉姑娘这么帮忙,又是开车送咱们,又是借给咱们这么重要的证物。这顿饭,于情于理,是不是都该您老人家表示一下啊?”
周孟达正嚼着饼干呢,闻言动作一顿,不愧是老江湖,反应那叫一个快,猛地又往嘴里塞了两大块饼干,腮帮子鼓鼓囊囊的,含糊不清地说道。
“唔……你们俩年轻人去吃吧!为师……这饼干挺顶饿,吃饱了!”